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。

迷迷糊糊中有人在叫她。她睁开眼，四下里一片混沌。

无数冰蓝色星点在身旁流窜，像是游鱼，又像是萤火。她伸手要去抓，还没碰到，耳畔却猝不及防传来一人声音。

“时机已然成熟。离未，是时候让你出来了。”

离、未？

好像是她的名字。

这名字没有姓氏，奇怪得很。她只记得名中暗含深意，还是旁人帮自己取的。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人是谁，这“深意”又是指什么。

“你是谁？”她蹙眉问道。

“棋山仙人。”

棋山仙人……似乎很耳熟。

自己究竟是从哪里听到过呢？

棋山仙人却不由她多想，“你的记忆连同妖力已被封印。这封印反噬极强，若你不能重回参冥司，积攒起六百年前修习出的灵力，势必危在旦夕。”

危在旦夕？

她奇道：“等等……”

“为了让你上山，六百年前你的记忆，同封印的解除之法，我一并收下了。”

她心里一寒，忙道：“不是……”

“想要活命，拜入参冥。”

“那个……”

“毋须多言。”

“……”

为什么？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让她说完？

她内心愤懑：仙人都是这么霸道的吗！当她是妖，就可以随便打断话茬，让她唯命是从吗？！

然而容不得她多问了。

棋山仙人话音刚落，离未忽觉得身体一阵轻盈，整个人宛若一片羽毛，飘飘忽忽向上飞去。

她大惊，怒火翻涌而至：“喂！你把话说清……”

一道光亮忽地凭空现出，漩涡般将她吸入。千万光点星辰般齐齐旋转，她目眩神迷，奋力要挣脱，却只是枉然。

很好，这次离说完一整句话，就差一个字。

她挣扎半晌，终于恨恨地吐出一个完整音节：“靠。”

……

五年后。

参冥司，禁地。

寒寻山大雪纷飞，落到丛林密布的禁地之中，都化做了纷纷扬扬的细雨，沙沙沙地跌碎林间。

积雪化雨，意味着参冥司大劫将至。

棋山仙人默然而立，无声地看着面前的男子。

他一袭白衣，手握一柄纸伞。半边伞面印着三叶梅纹路，纷繁而复杂，似是在无声呢喃着什么远古咒语。

伞下那张面容上，总是挂着一抹清浅笑意，温温润润宛若冬阳。

让人不敢相信，他就是六百年前险些血洗参冥司的叛师弟子，唐休明。

仙人凝望他许久，终于开口：“我经由昆仑山时，曾窥见过你的命数。”

“说的什么？”

“在劫难逃。”

唐休明沉默半晌，不以为意地笑了。

“她来了。”他的声音低缓温柔，像是初春消融的溪涧，“此番贸然闯入禁地，只怕其他的残灵认不得，会伤到她。”

说完他也不再理会仙人，轻轻一晃伞柄，回过身来，“我去迎一下。”

窸窣声渐大，千万雨丝好似一段又一段无法挽回的记忆碎片，斜斜地洒在他的伞上。

那伞通体洁白，宛若骨色。伞边被洗刷得略微泛黄，不知封存了什么前尘旧事。

他没有见到她，已经六百年了。